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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會出現以宗教重新團結阿拉伯人或穆斯林的聲音呢?

但凡宗教改革的聲音多與世俗化脫不了關係,蘇菲派的出現或是聖本篤清規的出現,本質上都是反世俗化,途徑都是以回歸原始教義。只是近代出現的泛伊斯蘭主義或原教旨主義涉及的層面涉及更廣,包括帝國主義對伊斯蘭帝國的侵略、二戰後獨立的伊斯蘭國家產生的地方主義式的政治認同與宗教認同的矛盾,以及後殖民影響下伊斯蘭世界如何團結的模式。

宗教認同促進民族認同:穆罕默德時期

政治認同與宗教認同的問題,回歸歷史初期,7c穆罕默德以宗教團結阿拉伯民族為一個國家,宗教認同與民族認同結合。穆罕默德後的哈里發們再通過軍事擴張,阿拉伯版圖逐漸擴大,跨出了阿拉伯半島,接手了拜占庭統治下的埃及和敘利亞。與此同時,隨著異教徒不斷皈依,出現了眾多非阿拉伯人的穆斯林,包括印度人、伊朗人、摩爾人以及土耳其人等。穆斯林的組成日趨多元,政治群體也從阿拉伯帝國變成伊斯蘭帝國,伊斯蘭教從阿拉伯人的部落信仰變成普世信仰。

現在換一個角度來看,如果從民族和宗教的視角來看,以上是說伊斯蘭教作為一個宗教,促進了阿拉伯民族的團結,並進而建立民族國家的政體,使宗教認同與政治認同不相違背。但是,如果違背了,孰先孰後的問題,是先追求宗教認同,還是先追求政治認同。以最初的阿拉伯帝國的觀察而論,是先有宗教、才有國家,故在認同上的發展是:先出現忠於阿拉及穆斯林共同體umma(宗教認同),其次才忠於民族和國家(政治認同)。故阿拉伯帝國的存在可以如標題所說是:宗教認同促進民族認同或政治認同。而阿里死後的宗教內部分裂,以及宗教派系導致的政權分立,也可以從這個脈絡來考察。

原教旨主義和泛伊斯蘭主義,多以宗教作為團結穆斯林為核心,不分種族或國界。但勢必會遇到的問題是,宗教認同先於國家認同,還是國家認同先於宗教認同,特別是伊斯蘭世界是由不同的政治實體所組成時。白話點說,埃及的穆斯林,會覺得和東南亞的穆斯林一樣嗎?或者同樣身處中東,伊朗的穆斯林會和沙烏地阿拉伯的穆斯林一樣嗎?

伊斯蘭世界持續分裂

自穆罕默德死後,宗教內部的分裂,乃至阿拔斯王朝建立後周圍不斷有新王朝的挑戰,在在說明伊斯蘭世界的持續分裂,且宗教作為一股凝結民族進而建立民族國家的因素,隨著伊斯蘭世界版圖不斷擴大與建國,其實潛藏著矛盾。能否維持一個統一性的伊斯蘭世界,是有問題的。

以15世紀而言,鄂圖曼土耳其帝國襲取了拜占庭舊地,之後的一世紀,甚至入侵至多瑙河岸,對西歐形成極大威脅。與此同時,巴貝爾在印度建立起伊斯蘭政權,但是,印度的蒙兀兒王朝與鄂圖曼土耳其帝國之間,並無直接的宗教聯繫,鄂圖曼土耳其的哈里發也沒有號令其他伊斯蘭政權的合法性。從這裡來看,就維持一個統一的伊斯蘭世界而言,伊斯蘭世界的確是持續分裂的。

鄂圖曼土耳其帝國的衰落與西歐各國工業革命的崛興,若以1848年二月革命為分界點,當西歐各國在政治上走向議會政治,經濟上走向工業革命之際,衰落的土耳其,便成為歐洲帝國主義下的工具--為西歐提供工業所需原料與成為西歐工業產品傾銷的市場,其內部的傳統經濟敗壞如同鴉片戰後的中國以及英屬印度。

原教旨與泛伊斯蘭主義

阿富汗尼、阿布杜等為代表的思想家,並未明確區分民族認同與宗教認同,他們反對西方帝國主義,渴望通過宗教將所有穆斯林團結在一起。原教旨主義的主張有三:第一,傾向以宗教認同否定民族認同,他們的政治認同是信仰的共同體umma的認同。第二,以真主主權抗拒國家主權,或取代世俗的民族主義。第三,以伊斯蘭化(政教合一)取代世俗化(政教分離)。依其主張,原教旨派會追求重建umma。

泛伊斯蘭主義認為所有的穆斯林都是一個穆斯林民族,19c的泛伊斯蘭主義與阿拉伯民族的目標一致,期望以宗教紐帶做為加強全球穆斯林的團結合作,共同去反殖民主義。但如果真能用哈里發或umma去號召所有的穆斯林團結,那鄂圖曼就不會一路廢到底了。

19、20世紀穆斯林世界的思想家都企圖以宗教復興的途徑來達到民族復興。一戰結束,鄂圖曼帝國也解體,凱末爾的土耳其革命,廢除千年的哈里發制度,穆斯林世界的認同危機更加模糊,乃有阿拉伯人應肩負重建umma、實踐穆斯林統一的使命之說。以阿拉伯人肩負重建umma責任,此說先不論重建umma是否就能團結穆斯林,至少鄂圖曼帝國告訴我們是不行的,但此說確有助於阿拉伯主義,而阿拉伯主義必然具有排擠非阿拉伯的效應,如果泛伊斯蘭主義是建立在阿拉伯主義上的話,那非阿拉伯就會掀起反抗的聲音了,這樣距離團結穆斯林的目標就更遠了。

反泛伊斯蘭主義的聲音

如果從民族主義的立場來看,一個民族國家的建立需要共同的人民、土地、主權以及共同的歷史文化。宗教只是做為共同文化的元素,並非一個國家實體建立的必要要素。由此而產生反對泛伊斯蘭主義的論調。泛伊斯蘭主義也不得不修改論調,特別是與阿拉伯民族主義劃清界線。

二戰後的泛伊斯蘭主義,面臨民族主義的高漲,不再以重建umma為號召,而以加強伊斯蘭國間的團結互助與合作上,甚至通過國際會議,用以抗衡泛阿拉伯主義。換言之,近來的泛伊斯蘭主義不再跟民族主義或政治認同打對立,或者避而不談伊斯蘭世界的政治統一,只強調宗教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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